□ 叶艳霞

　　清明时节的细雨连绵不绝，落在烈士陵园的松针上，发出轻柔的“沙沙”声。被雨水冲刷的青石台阶闪闪发亮，每一级都倒映着前来缅怀的身影。

　　手指抚过被雨水浸透的大理石，那些模糊的碑文仿佛在掌纹间渐渐清晰起来。某个墓碑前，那半块芝麻糖，或许是某位烈士孩童时最爱的零食。旁边的小木马，马鞍上的五角星在雨中愈发清晰，如同烈士们坚定的信念永不褪色。这些静默的物件在雨水中低语，诉说着穿越时空的牵挂。

　　松脂混着雨水的清冽，让人不禁想起《可爱的中国》里的文字：“朋友，我相信，到那时，到处都是活跃的创造，到处都是日新月异的进步，欢歌将代替了悲叹，笑脸将代替了哭脸，富裕将代替了贫穷，康健将代替了疾病……”方志敏写下这段话时，应该也闻见过这样的气息。雨幕中，树梢摇晃的弧度与当年囚衣的褶皱如此相似。远处新翻的泥土吸饱了雨水，散发着独特的味道。

　　纪念馆的玻璃窗上，雨痕如细密的蛛网般爬满，好似时间的烙印，让那些年轻的面容透过水雾凝视着我们。他们穿着粗布军装，单薄的身躯里却蕴藏着无穷的力量。炭笔画的五星红旗在土墙上依稀可辨，那是他们心中永远的信仰。他们嘴角的弧度与雨中摇曳的野花这般相仿，都在等待某个放晴的瞬间。

　　展柜里的半截铅笔静静躺着，笔尖还保持着书写时的倾斜。旁边那件肘部打满补丁的棉袄，领口的铁锈色在潮湿空气里愈发深沉。这才懂得母亲为何总在雨天拆洗旧毛衣，那种近乎虔诚的珍惜，原来是刻在血脉里的记忆。

　　雨势渐歇时，一位穿藏青色夹克的老人来到碑前。他弯腰擦拭的动作惊动了积水中的光，那些破碎的光斑在“人民英雄永垂不朽”的字迹上跳动。当他从口袋掏出用旧包装纸包着的水果糖时，衣袖带落的水珠正巧打在当年的番号上。

　　陵园里，最后几滴雨水从松针上滑落。布谷鸟的叫声穿过湿润的空气，在石碑间荡出回音。小女孩轻轻将手中的野花放在无名碑前，野花的根系悄悄探入石碑的缝隙中。她抬头问母亲：“妈妈，这些叔叔阿姨是我们的亲人吗？”母亲蹲下身，紧紧将孩子搂在怀里，眼中闪烁着泪光：“是啊，孩子，他们是我们从未见过，但却是最亲最亲的家人。”微风吹过，花瓣如点头般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