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安廷
转眼间又到夏天了,周围的中小学生开始盼望着放暑假,令我不由想起了小时候在老家村子里上学时的夏假。
那时老家的学校,不叫什么小学,也不叫什么中学,而是称为“七年制学校”,学制包括五年小学和两年初中。可能是农村学校的缘故,教学活动和村上的农业生产是有一定关联的。六月的北方农村,放眼望去,田野里金黄的麦浪滚滚和正在生长的玉米、谷子等庄稼组成了黄绿相间的大板块色彩图,令人荡气回肠。麦子成熟了,就需要收割,这是农村一年里的重要收获季节——夏收,而作为村办学校也将开始放夏假了。
夏假,顾名思义就是学校夏天的假期,但并不仅仅是让学生休息,在一定程度上是为了帮大人夏收和干其他农活,因此和今天意义上的暑假还是有明显区别的。正因为如此,小时候的我和伙伴们是既盼望放假暂时放下繁重的学习任务,又不太情愿放假参加农业生产劳动。
在夏假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学生们并不是完全脱离学校,而是由学校组织集体参加劳动,主要就是帮助生产队拾麦子。一般情况下,学校会把不同的班级按村里生产队的队别分成若干小组。我们每天还需要早早到学校报到,虽放下了平日里要天天背着的书包,而是头戴防晒用的大沿草帽,随身携带一个灌满凉开水的玻璃瓶,从学校统一出发到田地里。在老师的带领下,学生们排着队唱着歌从学校分别走向自己所包的生产队。到了地边,带队老师让我们站成长长的一排,任务是把大人们收割后散落在地里的麦子捡回来。别小看拾麦子,一会儿抬头、一会儿弯腰,一天下来就会累得腰酸背疼。即使这样,同学们依然会认真地把一颗颗麦子从麦茬子里拣出来,将有麦穗的一端朝向一个方向,一把一把用麦秆捆起来,整整齐齐放在地边。等生产队派来驴车后,我们再帮助赶车人一起装车拉到打谷场。当然,生产队也不会让我们白白劳动,每天拾过麦子后,都会给每个学生发一个作业本。拾麦子的短短几天里,我们的脸晒黑了,手上也不知划破了多少血口子,但收获就是拿到手里的十多个练习本。有了这十多个本子,后半学期就不用向家里要钱了。
麦子收完后,学校就把我们交给了家里。在小学生阶段的夏假里,我到这个时候就开始彻底自由地玩耍了,但到了初中阶段,往往在这个时候,我还需要参加生产队的其他集体劳动,这其中最累人的是锄玉米地。六月天的玉米地里,太阳火辣辣地烤着,进了地就如同钻到了蒸笼里,憋得人喘不过气来。不要说是干活,空着手在里面走一圈就是一身汗。在这样的环境里给玉米锄草培土,裸露的身体常常会被像刀子一样的玉米叶子划出一道道口子。我们这帮孩子不用半个小时左右,胳膊上、脸上就是一道道的冒着血丝的伤痕,再加上浑身上下湿透的汗水,真好比“伤口上撒了盐”,痛得我们一个个呲牙咧嘴。好在大人们也不指望我们干多少这样的辛苦活,说:“锻炼锻炼就行了,干别的去吧!”我们如释重负地从地里出来,脸上的汗水流着一道一道的,活脱脱就像舞台上扮演武生的大花脸。
当然,也有我们喜欢干的一项劳动,这就是“间谷草”。由于每到夏季,生产队头一年留下的老谷草往往就不够队里的牲口吃了,需要补充新谷草。“间谷草”就是在还没有收割的谷地里,提前把不长谷穗的嫩谷草拔回来。这样的劳动,强度不大但弯腰次数多,适合小孩子干。然而我们喜欢的原因是“间谷草”的时候,生产队会为我们派一辆毛驴车,要知道赶毛驴车是那时大家认为最惬意的农活。每当完成一天“间谷草”的劳动,我们赶着毛驴车,车上装满散发着土腥气的劳动成果,头上是白云蓝天,身后映衬着夕阳西下。我们嘴里唱着歌,手里扬着鞭,高高兴兴地回村了。
玩耍毕竟是孩子们的天性,夏假里参加劳动的间隙,我们会拼命地玩各种各样的“土”游戏,除了那些常玩的推铁箍、摔烟盒、打陀螺等,大家更愿意下水游泳。村里没有小河,我们就到生产队用于沤麻的水池里玩,或者等雨后到低凹地的积水里玩。说是游泳,因为水浅,其实就是在水里爬行。即使如此,大家也乐在其中。
记得当时电影《英雄儿女》正在公映,电影中男主角王成的英雄形象令人敬佩。于是我们也用村边柳树上的柳枝编成柳条帽戴在头上,用木棍当枪,演绎起电影中的情节。常常是平时好领头的一个孩子模仿王成坚守阵地的形象:把一个方纸箱背在身后,箱子上插一根很像天线的玉米雄花絮,算是报话机。就见他站到村外烧灰砖的砖窑顶,学着王成的模样,嘴里大喊:“为了胜利,向我开炮!”,其他孩子则当起了群众演员……
记忆中的夏假时间大约一个多月,比现在的暑假要少二十几天。为什么会少呢?原来剩下的这些时间,学校会安排在十月份的时候放秋假,和放夏假是同样的道理,为的是让学生帮助大人们进行收秋。多少年过去了,如今回忆起来,虽然那时的夏假和秋假比现在的孩子少了许多玩乐的机会,却培养了我们吃苦耐劳的品质。



前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