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晓波
贴对联——总把新桃换旧符
新年要贴对联,无论穷与富,老与少,家里是否购置了年货与新衣,除夕这天先是打扫院子,泼水净街,之后就要贴好对联。贴上对联,就标志着准备好过年了,春节的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了。
小时候,对联都是手写的,在村里当民办老师的姑父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全村四分之三的春联都是他写的。从大姑嫁到姑父家开始,每逢腊月里写对联时,我就是姑父的好帮手。那时候,邻里们在小卖铺或供销社买上几张红纸卷起来,用根线绳系住,就放到姑父家来了。姑父再在上面夹个纸条:某某某,大的几副,小的几副。姑父写对联用的是隶书,规规整整的。而我的工作主要是帮姑父裁纸、叠纸,一张纸是两副小对联,两张纸是一副大对联,横批还需要另行裁纸,并和大小对联匹配。在姑父书写的时候,我在桌子对面负责往上拉纸,以方便姑父往下书写,书写完一联,我就双手撑住,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晾着,每家写好后,我还要将地上晾干的对联上下联、大小联分好,加上横批,卷起来,再把原来的写有家户名字的纸条放在上面,用线绳系好,等着大家来取。书写新春对联,不是抄报纸上的,就是姑父从对联书上誊抄下来的,还有就是自己编写的。总之为了服务好大家,要早早地做好前期准备工作,毛笔、墨汁、纸张、桌子,一切就绪,就直接在桌子上铺纸开写,拿一个碗就相当于砚台了。我家对联也是姑父写的,不过往往是最后,姑父家的对联就更在后面了,无私服务村民,最后才能准备自己的,甚至除夕下午还有些邻里拿着红纸来到姑父家,他不管你们忙不忙,你还不能有怨言,谁让你会写了,还写得好。如此辛苦一腊月,倒也乐在其中,姑父在村里也赚足了好名声。
贴对联用的是自己家打的糨糊——白面糊糊,每年都是爷爷父亲叔叔以及我和弟弟一起贴,用扫帚把院门房门两边扫干净,将对联反面朝上,用油漆刷子或者干脆用洗锅的刷子,蘸上糨糊刷在上面,然后爷爷在远处瞅着高低指挥着,我们则踩着椅子把对联贴到门两边,再把横批贴到门首上。
时光流转,不经意间市场上出现了印刷的对联,不同品种、不同大小,不同材质,红色的纸张上面,或黑色,或金色,或配以五彩花纹或配以彩凤祥龙,真是星罗棋布,眼花缭乱,不知比过去漂亮了多少,喜庆了多少,邻里们也纷纷赶起了时髦,不再用手写的对联。最庆幸的是,终于彻底解放了姑父的双手,也解放了我这个小小的帮手。
以前春节串门,走到谁家门口都要看看对联,字写得如何,对仗怎样,什么意境,哪家颇有深意,哪家实事求是,总之各有千秋。到如今,家家户户的对联近乎一致,尽管透着喜气洋洋,却似千篇一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年前老家整修了院落,过年前夕,我心血来潮,编了几副对联请朋友毛笔书写,似乎意味犹存:
五谷轮回由西挪东,四季流转从冬到春(春意盎然);
种地喂猪养儿读书,孝老敬亲修房盖屋(四季安然);
父严母慈子贤孙孝,邻睦友和兄亲弟恭(万家同乐);
桃李不言春雨萌,惊雷回响红日升(万事顺意);
父母劬劳激励后人传承良好家风,儿女上进感恩先辈接续优秀传统(耕读传家);
忆苦思甜,想起20世纪60年代困难时期家里曾经贴过的一副对联:
菜比糠好吃,糠比菜耐实(吃糠咽菜)。
细细想来,对联是文化,也是历史,既是家庭的家风传承,也是民族的精神烙印,是寄托,也是祝福,是希望,也是未来!
烧年火——红红火火过大年
儿时的我们,对于新年有一种急切的期盼,一种莫名的憧憬,尤其是大年初一凌晨院子当中那一堆旺旺的年火,让我们感到年的温馨、年的温暖。
儿时,只有到大年初一早晨才能穿上母亲缝制的新衣服,纳制的新棉鞋,除夕晚上兴奋地睡不着,好不容易过了零点,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心里犹如小鹿乱撞,只是太早,父母亲都还睡着,我们也不敢早起,好不容易挨到天刚朦胧,我和弟弟便一骨碌爬起来,穿着新衣服往门外跑,街上偶有走动的也是年纪相仿的孩童们,一手拿着炮,一手点着香,在黑暗中闪着点点星光,不时地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鞭炮声。于是返回家中,此时父母亲已经起床,天空也开始稍微透出亮光,父亲则带着我和弟弟来到院子中间,年三十下午在院里就放置了一大捆打了结的谷草,父亲蹲下身子将其解开,而后“嚓”的一下划着一根平遥火柴,父亲手中亮光瞬间骤起,父亲双手小心翼翼地将这火光护起,点着了谷草头梢,刹那间,谷草熊熊燃烧起来,火焰蹿起,竟有一人多高,照亮了整个院子,一切呈现出喜庆的红色来。
父亲、我和弟弟将双手伸出,伸向这红色的年火,时而有火絮随着青烟升腾而起,飞向高空!这旺旺的年火,是我们全家对美好生活的寄托和向往呀——红火的日子,红火的生活,红火的家业!
时光流转,一切慢慢成为回忆,烧年火的习俗已经变得遥远。如今过年,在院子中间砌一笼简单的炭火,或者在里面放几块木材,几块煤球,虽也暖和,却没有了幼时那谷草年火烧出来的气势与味道。
(本版稿件由山西省散文学会长治分会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