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陆刚
王甫田是我的爷爷,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却不知道他曾在长治的抗战历史上留下英名。
爷爷在我出生前24年就已去世,因此我从未见过他的音容笑貌。爷爷的一幅半身遗像,是我对他唯一的记忆,遗像是用长治传统的堆花工艺制作,栩栩如生。每逢祭祀祖先的日子,父亲便把爷爷和奶奶的遗像摆出来让我们兄弟姐妹供奉祭拜。因爷爷的脸部特征做得过于逼真,幼年的自己常常不敢直视,每每是草草上香磕头便离去。
(一)
把爷爷和抗战联系起来已是我成年以后的事情。2000年的一天,偶遇原城区对台办主任程胖和,聊天间我才知道他对我家的历史竟比我还熟悉。
程胖和是居住在市区西街的回族同胞。我便告诉他我家也曾在西街一个大杂院居住多年,我的父亲和哥哥姐姐都在西街出生成长,直到我出生四十天后举家迁离。虽说我对西街以及老院印象不深,但我家当时居住过的那个位于参府街石桥南附近的大杂院,直到20世纪90年代才拆掉。拆迁之前,大杂院内住着回汉(主要是回族)两族好几户人家。小时候,听年长我许多的长兄说过,当时院子里的住户关系都挺好,相互之间也挺亲切。还记得在我家搬离西街老院三十多年后的一天,长兄回家后兴奋地和我父母讲起,他在火车站附近的马记烩面馆吃饭,店老板马二堂竟认出了他,还把饭钱给我长兄塞了回去。也是从长兄口中得知,马家是从河北迁来的回族同胞,马家的大堂、二堂等兄弟子承父业,后来在市里开了多家马记烩面馆。
程胖和家的老宅在西街路南,和我家居住的大杂院是对门。他对我家的情况比较熟悉,我的爷爷当年在西街开磨坊(加工粮食的作坊),也兼做贩菜等小生意。我的父母因为人和善也给他留下了较深的印象。程胖和平时喜欢写写画画,对长治的一些人文典故也比较熟悉。据他讲,我的爷爷当年在西街很出名。西街成立“抗日义勇队”(他当时的称谓)时,我爷爷被推选为大队长。过了几天,程胖和亲自给我送来一本由原城区对台办编写的红色封面印刷品,里面记录了我爷爷当年参与成立长治青年回民抗敌义勇队的事迹。
当时的我半信半疑,书上写的队长叫王甫田,而我清楚地记得爷爷的遗像上写的是王富田,一字之差,也许是编辑搞错了。回家后,我把遇到程胖和这个老邻居的事讲给父亲,父亲说是有这么一位邻居,后来搬迁至西南城。接着我又向父亲求证爷爷的那段典故,父亲也平静地告诉我,是有这么回事,但其他的父亲并没有多说。
(二)
至于为什么推选我的爷爷作为首任大队长,我无从考证,只是后来听哥哥说,奶奶曾提到过,我的爷爷头脑活络,在当地做点小生意,社会关系相对广泛。同时,他本人孔武有力,贩菜时能挑起400多斤的担子健步行走。我觉得这应该是主要原因,至于说大义凛然、嫉恶如仇,恐怕是当时面对外族侵略,多数人都有的情绪。
史料记载,1938年2月,日寇占领长治后,数千名无辜群众被杀,仅在西街回族同胞聚居区制造的“小北营惨案”,一次就残杀了18名回族同胞。同年4月,八路军和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击退日寇,收复长治。5月,黄镇同志带领八路军工作团进驻城内,并派浦一之同志到西街回族同胞聚居区发动群众,宣传抗日救国,并很快得到广大群众的拥护和支持,我的爷爷和乡亲们纷纷要求参军抗日。月底,西街成立了回民救国会,下设抗日自卫队。我的爷爷积极加入抗日自卫队,同时,劝说引导同学、朋友和邻居伙伴们都加入到自卫队里。由于我爷爷从小习武,就被大家推选为自卫队的大队长。自卫队大队部设在铜锅街东头庙内,在各街巷都设有分队。当时,一位回族救国会会员王吉魁捐献一百块银元为自卫队购置了装备,不仅组织起日常集训,而且昼夜分组巡逻,站岗放哨,防奸防特,盘查可疑行人。随着群众抗日积极性日益高涨,要求参加自卫队的回族同胞日益增多,黄镇同志十分高兴并作出指示说:“自卫队应再提高一步,组成一支独立武装。”
根据黄镇同志的指示,回民救国委员会改编西街自卫队成立了长治青年抗敌回民义勇队,鉴于当时国共合作统一战线的形势需要,义勇队名义上隶属于第五专署保安司令部管辖,实际的主要任务是担负戎伍胜、董天知领导的山西青年抗敌决死队第三纵队司政机关的警卫工作。初建时,队员有七八十人。考虑到这支队伍未来的作战任务日益增多,回民救国会推举当过兵、有作战经验的程登云担任大队长,替代了我的爷爷,浦一之同志担任政治指导员。此后,我的爷爷开始随长治青年回民抗敌义勇队继续开展战斗。
(三)
在党的领导下,这支队伍日益壮大,队伍的装备也逐步提升,他们配合八路军与日寇及日伪军进行了多次殊死战斗,活动范围涵盖整个晋东南地区。至1938年底,已发展到240多人(牺牲20余人)还增加了不少汉族战士。1939年底,阎锡山发动“十二月政变”后,义勇队根据党的指示,受命改编为第五保安司令部第十团第三营第十一连,纳入正规部队(部分编余人员发给路费,回到原籍),继续跟着党,转战南北,浴血奋战,直到全国解放。长治青年抗敌回民义勇队作为一支独立武装,从1938年7月成立,到1940年2月结束,历时一年零七个月,时间虽短,但他们为党和人民立下了不少功劳。后来戎伍胜同志曾回忆起长治青年抗敌回民义勇队时说:“这支队伍队在抗战中表现是很不错的。”
我的爷爷却于1944年因突发伤寒病误诊误治,不幸去世,因其确切出生日期不详,据推算去世时仅30岁左右。爷爷的一生虽然短暂,但他的精神如同不灭的火种,在家族中代代传承,也让我们对他的思念,永远萦绕在心底,从未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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