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红波

　　青羊月、园六亩、地头起、校场口……构成了我从童年到中年所有的中秋记忆。

　　每逢中秋，那一轮圆月从东山头升起，我们这些孩子必定会来到地头起，对着那轮又大又明的圆月，大声大气地喊起：“明奶奶，高高起，圆月饼，甜瓜瓜！明奶奶，到我家，我家房里有梨瓜！”然后哄的一声就跑回家。

　　那时的天空，夜是那么沉、星星是那么亮。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天地是那么宽广！月儿可落到院子里，能挂到粗皮大梨树的枝丫上，还能不经意地透过薄麻纸糊着的方格窗棂，照着那铺着粗布的大通铺土炕。

　　当月儿终于姗姗地升到了院子的顶空，在梨树旁的石桌上，母亲总会摆几样红油纸包着的硬月饼，还有些梨和苹果以及装着秕谷插香的升子。左边的架子上挂着一个个爷爷精心育种硕大的老南瓜，相依相靠在稀疏的黄香蕉苹果树枝上。右面土堆前是黑粗皮，金黄叶子层层叠叠，果实累累的大黄梨树。三拜之后，插上燃着的香，袅袅娜娜的青烟四起，在飘着满园瓜果味的小院里，从斜角灰瓦屋脊间，一轮圆月光顾到小院之中，一切氤氲在月光里，都显得那么朦胧与美好。

　　晚饭后，两排石凳坐满了人，直到玩累的孩子蜷缩在大人的怀里，盯着一轮明月，想着广寒宫里的嫦娥和玉兔，朦朦胧胧之间，在大人的嬉笑声中进入梦乡。

　　那时节的月，我至今仍认为，那才是一轮真正的圆月，爷爷奶奶身体康健、父母年轻、儿孙绕膝，即使生活清苦，也掩饰不了心中无忧无虑的甜。

　　如今的月，没有那么大，也没有那么圆。等照到了院子里也只有一点点，因为前后院的高楼，将她点缀成一条线上的一个亮点。地头起，看不到初升的明月，巷子里也早已没有了人群欢乐的聚集；园六亩，从前的院子很大，房子很小，如今的房子很大很高，院子却成了细细的长条。曾经的孩子们也离开家乡，似乎有了广阔的天地，却少了很多热闹。即使在这金秋，在这月圆之夜，也比曾经少了许多纯粹的幸福。

　　我只能，默默地把那一轮最圆的月，悄悄藏在心头。等到独自一个人的时候，面对升起的圆月，有一种想痛快淋漓哭喊的感觉,忍不住地涌入我干涩的喉头，多么怀念童年的圆月和清澈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