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凡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而在这万千滋味中，年味，无疑是最令人眷恋的那一缕，唤醒了人们对新年的期盼与热情。

　　俗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节，宛如新年的序曲，奏响了新春的前奏。过了这天，大街小巷便渐渐有了过年的氛围，人们纷纷走出家门，采购年货，为新年的到来精心筹备。琳琅满目的货物、色泽诱人的食物，摆满了集市的摊位，每一样都承载着人们对新年的美好期许。

　　腊八当天，腌腊八蒜、吃腊八醋，是北方地区不可或缺的传统习俗。将大蒜仔细剥皮、洗净，拿出洗净并烫过的玻璃坛子，倒入地道的山西老陈醋。若是喜爱甜口，还可以往醋罐子里撒上些许白糖，然后把蒜小心翼翼地放入坛子里，摆放在窗台下，让它多通风、避阳光，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去雕琢。

　　在低温、蒜酶和醋酸的共同作用下，大蒜中的蒜酶被悄然激活，蒜氨酸转化为大蒜素，并与含硫化合物奇妙反应，生成蓝色素（蒜兰素）。这种蓝色素与蒜中的黄色素相互交融，最终呈现出如翡翠般的翠绿色。原本气味刺鼻的蒜味，在时间的沉淀下，解构、重合成一种清香微酸的独特香气。而剩下的那一坛子醋汁腌料，便是腊八醋。它酸辣香甜，四味俱全，可以用来拌面、蘸饺子，那滋味简直让人欲罢不能，仿佛所有的疲惫与烦恼都在这一口美味中消散。腊八蒜入口清脆爽口，宛如玉石雕琢而成的蒜瓣，在时间和陈醋的精心雕琢下，变得温润而富有韵味。醋的香气与白糖的甜味相互交织，开胃又爽口，无论是配着面条吃，还是在过年吃腻了大鱼大肉时来上一口，都能瞬间解腻开胃。大蒜与陈醋的奇妙相遇，不仅碰撞出美味的火花，还颇具养生价值。北方人对新年的美好期许，都化作了那坛子里如玉石般碧绿透亮的腊八蒜。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烧牛肉；二十七，杀只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这首从小背到大的歌谣，宛如一条无形的丝线，将浓郁的年味与各类美食紧密地串联在一起，编织成人们记忆中最温暖、最美好的画面。

　　腊月二十三，是采购年货的重要日子。糖果、巧克力、瓜子、花生、葡萄干……这些琳琅满目的零食，摆满了超市的货架。从小到大，我特别热衷于把手扎进瓜子、花生堆里，仿佛不这样做，这年过得就少了些滋味。小时候跟着奶奶、爸爸出门买年货，我对一切都充满新鲜感。有一种跟大蒜一样白色的糖，让我印象深刻。那种糖拿在手里粘手，吃起来粘牙，这便是歌谣中的“糖瓜”。老人家往往吃不下去，便让我们这些孩子尽情享用。那粘牙又粘手的感觉，充满趣味，十分好玩。

　　腊月二十三，也是北方的小年。作为童谣的开篇，从这一天开始，新年的倒计时便正式开启。小年这天，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一顿热气腾腾的饺子，是再幸福不过的事。在寒冷的冬天，我们家最爱吃胡萝卜羊肉馅饺子。胡萝卜健脾化滞，能治疗消化不良、久痢和咳嗽。羊肉则健脾温中、补肾壮阳、益气养血。在寒冬腊月，吃上一碗饺子，配上一碟腊八醋，再喝上一口汤，遵循“原汤化原食”的老话，不一会儿，脑袋上就会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整个人都感到无比舒服、通透。

　　过年采购的年货中，除了猪肉、牛肉、羊肉、蔬菜等必备食材，还有一道必不可少的菜品——红烧带鱼。几斤带鱼放入水盆里，先让它略微解冻。接着，用剪刀小心地剪去鱼鳍、鱼头，再开膛破肚，将其清洗干净。处理带鱼的过程，就像一场充满惊喜的寻宝之旅。运气好的时候，能从鱼嘴或鱼胃里掏出一条小鱼、几个小虾米，甚至还有小螃蟹。如若能将这些“宝贝”完整地取出，那种喜悦之情难以言表。从小到大，每次处理带鱼，我都紧紧地跟在爸爸身边，守在厨房，满心期待着这次又能掏出来点什么新奇玩意儿。

　　带鱼处理妥当后，切成段，裹上面糊，过一遍油，这样做是为了让带鱼定型，便于保存。等到大年初一上午准备宴席时，直接把油炸过的带鱼倒进调好的料汁中进行红烧，瞬间，厨房里便弥漫着鲜香四溢的味道。做好的红烧带鱼，鲜香可口、回味甘甜，这道寓意着“年年有余”的菜品，无疑是北方人家逢年过节餐桌上的常客。

　　提到新年宴席，就不得不聊一聊中国人的餐具——筷子。筷子有两根，两根合为一双。中国人的老祖宗在民俗科学方面十分讲究。我们常说“先天八卦”，八卦分为明八卦和暗八卦。明八卦包括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暗八卦则包括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这两根筷子，从数字上来说是“二”，在“先天八卦”里对应“兑”，也就是“口”，简单来说就是“吃”的意思。

　　筷子又长又直，对应巽卦，巽既代表木头，也有“入”的含义。这些含义组合在一起，便是拿筷子吃东西的意思。筷子往嘴里送的这头，也就是“筷头”，是圆的，在八卦里属于“乾卦”，“乾”代表天，所以往嘴里放，便是“为天”，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民以食为天”。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蕴含着深刻的道理。两根筷子拿在手里，一根主动，一根从动，一根在上，一根在下，恰似一个太极。主动的那根为阳，从动的那根为阴，上面的是阳，下面的是阴，这便是两仪之象，体现了阴阳互动、对立统一的哲学思想。而且两根筷子还可以互换，主动的并非永远主动，在下的也并非永远在下，这叫阴阳可辨。再看筷子的形状，往嘴里送的这头是圆的，另一头是方的。方象征地，圆象征天，这就是民间所说的“天圆地方”。方形对应坤卦，圆形对应乾卦，合起来便是乾坤之象。

　　拿筷子也有诸多讲究。人们用左手或右手拿筷子，用五根手指攥着两根筷子时，会分成三个部分。拇指和食指在上，无名指和小拇指在下，中指在中间，这叫作“天地人三才之象”。从拿筷子这件小事上，就能看出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五根手指拿着两根筷子，相互配合、相互扶持，才能顺利吃到东西，这也象征着我们在生活中，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人若没有他人的帮助与支持，很难取得成功。

　　从我记事起，每一个新年，父亲掌勺的新年宴席都是一场令人期待的美食盛宴。凉菜有凉拌猪头肉、凉拌火腿肠、凉拌藕片、麻酱豆角、麻酱菠菜；热菜有红烧排骨、红烧带鱼、烧鸡、葱烧豆腐、木耳炒肉。此外，还有几道充满创意的实验性菜品，有时是炸藕盒，有时是虎皮尖椒，还有时是大烩菜，每一道都美味可口，十分下饭。一家人一起围坐在餐桌旁，品尝着这些美味佳肴，欢声笑语回荡在屋子里，那浓浓的年味，不仅弥漫在空气中，更深深地印刻在每个人的心里。

　　新年的味道，是腊八蒜的清香微酸，是糖瓜的甜蜜粘牙，是饺子的温暖慰藉，是红烧带鱼的鲜香四溢，是父亲精心烹制的一桌年夜饭，更是家人围坐在一起的欢声笑语。这些充满烟火气的味道和场景，构成了我们对新年最深刻、最美好的记忆。它承载着我们对过去一年的回顾与感恩，也寄托着我们对新一年的憧憬与希望。无论岁月如何流转，无论身在何处，那熟悉的年味，始终是我们心中最温暖的港湾，让我们在时光的长河中，找到心灵的归宿，满怀期待地迎接新的一年，继续书写属于我们的美好生活篇章。

　　（本版稿件由山西省散文学会长治分会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