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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文化·副刊
霜染秋深启新程

□ 聂顺荣

  晨雾未散时踏上山径,鞋尖先沾了层细碎的白。俯身轻触,狗尾草叶尖的冰晶便簌簌碎裂,指尖只余一丝凉意——原来霜降已至,昨夜的风,竟把秋的最后一抹温柔,凝练成了这般清透的模样。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恰如白居易笔下“霜降水返壑,风落木归山”,这自然的笔触,正以最内敛的方式,为秋日画上句点。

  山坳里的柿子树是最先报信的。经了霜的柿叶早落尽了,只剩红灯笼似的果子悬挂在枝头,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树底的草叶上,霜花铺得均匀,像撒了把碎钻,待阳光穿雾而来时,便折射出细碎的光。

  远处的枫香树还燃着余韵,红得热烈,却在霜气里添了几分沉静。风过处,红叶打着旋儿落下,铺在霜地上,红与白交织成秋的绝唱。此时再读“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才懂这诗句里藏着的光影玄机。

  循着小径前行,忽闻几声雀鸣。抬头望见枝丫间藏着的灰雀,正啄食着被霜打软的野果。它们的喙尖沾着白霜,蹦跳间抖落的冰晶,落在枯叶上发出轻响。这让我想起“一候豺乃祭兽”的说法,虽未见豺狼捕食的景象,却见林间生灵都在为冬作准备:松鼠在松枝间穿梭,将松果塞进树洞里;几只山鸡扑棱棱掠过灌木丛,留下满地零落的羽片。天边掠过几行雁阵,翅尖划破澄净的天空,恍惚间竟与刘长卿“霜降鸿声切,秋深客思迷”的意境重合,秋的清寂与生命的警觉,在霜降时节格外明晰。

  田埂边,农人正弯腰收割最后一茬白菜。裹了白霜的菜叶沉甸甸的,外层枯叶被霜浸得发脆,掰断时便能听见清脆的声响。老农直起身,呼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散开,指尖老茧蹭过菜叶上的霜,眼里满是踏实。不远处的稻田已收割干净,稻茬上覆着薄霜,像铺了层银色的绒毯,这正是钱起“秋来积霖雨,霜降方铚获”描绘的丰收图景,把夏的繁茂与秋的丰饶,都温柔地收进了大地的怀抱。

  午后雾散,阳光透澈起来。母亲在院子里晾晒新采的霜桑叶,叶片边缘还带着霜打的焦痕,却散发着清苦的香气。“霜降后的桑叶才值钱,泡茶能清肺润燥。”她边说边把叶片摊平,竹匾里的桑叶渐渐铺成一片暗绿,与窗台上晒着的柿子干相映成趣。檐下悬挂着的玉米串、红辣椒,在霜后的晴日里愈发鲜亮,让人想起“霜降百工休,居者皆入室”,农家人用晾晒的丰饶,回应着节气的召唤,这也是对“补冬不如补霜降”的最好诠释。

  暮色渐浓时,风里添了几分寒意。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位老人正晒着太阳闲话。他们膝头盖着薄毯,手边茶缸冒着热气,话题从“晚麦不过霜降”的农谚,说到了早年霜降扫墓的旧俗。“从前这时候要去给先人上坟,割净坟头杂草,摆上刚蒸的糯米糍。”老人的话音混着落叶声,在霜气里格外悠远。不远处,孩子们举着糖葫芦奔跑,糖衣在夕阳下闪着光,酸甜的气息漫过街角,柔化了霜的清冽,倒让“深秋柳陌露凝霜,衰草疏疏碧水凉”的景致多了几分暖意。

  夜深了,月光洒在院中的石板上,又凝出一层新霜。窗台上的菊花开着,花瓣沾着细冰晶,却愈发显得精神。这“延寿客”般的花儿,偏要在霜降时节盛放,仿佛要与霜气比一比风骨。案头的瓷瓶里插着几枝红枫,叶片上的霜花在灯光下晶莹剔透,此时再品李商隐“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才悟得这诗句不仅写尽了霜月之美,更藏着对坚韧风骨的赞颂。

  霜降从来不是终结。那些被霜覆盖的土地下,藏着种子的梦;那些蜷在巢穴里的蛰虫,在积蓄苏醒的力量;就连枝头残留的果实,也在霜气里酝酿着更浓的甜。它是秋的收束,也是冬的序曲,以“草木黄落”的静美,藏起“蛰虫咸俯”的隐忍,却在每一寸霜色里,都写满了对来年春天的期许。

  就像人生,总要经历几场“霜降”般的磨砺,才能沉淀出更醇厚的滋味。那些清冽与寒凉,终会化作成长的养分,在时光里酝酿出属于自己的甘甜。

  这或许就是霜降最动人的意味——于沉静中藏生机,于清寒中见风骨,正如“风卷清云尽,空天万里霜”描绘的那般,在季节的轮回里,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传递着生命最本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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