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苏海
“一人参军,全家光荣;一人参军,终身不悔”——当这句铿锵的号召撞进耳朵,十八岁的我,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那声音像一粒火种,点燃了胸腔里藏了许久的渴望。于是,我把青春的赌注,压给了那身期待已久的橄榄绿。我知道,军营是座大熔炉,要将我这块未经打磨的铁,炼就得坚硬如钢。
春·初入军营
记得那朵别在胸前的红花,是那年春天最鲜亮的底色。绿皮火车载着我们这群毛头小子,“哐当哐当”碾过解冻的土地,车窗外的新柳抽出嫩芽,像极了我们刚冒头的憧憬。军营里的春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却吹不散队列里的紧张——稍息时总有人顺拐,正步时总有人踢错节奏,班长的口令像鞭子,抽得我们脸颊发烫,却也抽醒了骨子里的韧劲。
食堂里的搪瓷碗碰出清脆的响,大家抢着把馒头掰给体力不支的战友;熄灯后借着走廊微光练叠被子,方块被的棱角比脸蛋还重要;训练场上谁摔了跤,立刻有七八只手伸过来——这就是部队的春天,朝气蓬勃,集体感荣誉感在“我们班不能输”的呐喊里,悄悄扎了根。
夏·淬火成钢
夏日的太阳把操场烤得冒白烟,地表的热气顺着胶鞋往上窜,后背的汗水浸透迷彩,洇出深色的地图。我们在烈日下练匍匐,石子硌得胳膊肘生疼,却没人敢放慢速度;战术训练穿越铁丝网,草叶划过皮肤火辣辣地痒,眼里只有前方的终点线。
傍晚的拉歌是最热闹的时刻,各连扯着嗓子比嗓门,“一二三四”的口号震得晚霞打颤;篮球赛上拼到最后一秒,哪怕摔在地上,也要把球投进篮筐;考核成绩出来时,全连围着光荣榜欢呼,有人把“优秀班集体”的奖状贴在床头,比家书还珍贵。这熔炉般的夏天,把我们的筋骨练得更结实,把“集体”二字,熔成了血脉里的默契。
秋·沙场点兵
秋风掠过演习场,吹起伪装网的边角,也吹来了硝烟的气息。战车在枯黄的草场上列阵,炮口指向远方的靶标,沙盘前的红蓝箭头在灯光下移动,指挥员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重如千钧。
凌晨三时的紧急集合号刺破梦乡,背包带勒得肩膀生疼,却没人敢掉队;穿插行军时踩着露水前进,裤脚沾满叶子,脚步声轻得像猫;冲锋时的烟雾弹呛得人睁不开眼,却能凭着战友的呼吸声判断位置。当“胜利”的信号弹升空,全连扑在草地上大笑,脸上的泥和汗混在一起,比任何勋章都耀眼——这秋天的沙场,教会我们什么是协同,什么是“一荣俱荣”的分量。
冬·戍守边疆
北风卷着雪沫子,把界碑冻得冰凉,我们的帽檐结着冰棱,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哨位上的钢枪冰冷无比,却握得更紧;巡逻队踩着过膝的积雪,每一步都要相互扶持才能站稳;夜里的营房冷得像冰窖,却能在换岗时,把暖水袋悄悄塞进下一班战友的怀里。
元旦的饺子是各班凑的料,白菜馅里混着每个人的心意;除夕的岗哨,远处的烟花在夜空绽放,我们对着家的方向敬个礼,把思念深藏心底;评比“红旗哨位”时,全排都为争夺流动红旗红了眼——这寒冬里的坚守,让集体成了比炉火更暖的依靠,让“保家卫国”四个字,在呵出的白气里凝得格外真切。
凯旋·荣光永驻
载誉而归,凯歌高奏。当我们踏着锣鼓声归来,站台的鲜花映着一张张晒黑的脸庞,迎接的掌声震得耳膜发麻,爹娘在人群里哭得像孩子,胸前的红花比参军时更艳。
有人把军功章别在母亲胸前,有人抱着父亲的肩膀说“我长大了”,有人看着“光荣之家”的牌匾,突然懂了“全家光荣”的深意。这熔炉锻造的岁月,早已把我们炼成了一块钢,既有着军人的坚硬,也有着对家与国的柔情。
如今再翻出那身洗得发白的迷彩服,阳光透过军徽的纹路,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有人问起军营的日子,我总会想起春夏秋冬里的点点滴滴——想起一起啃过的馒头,一起摔过的跤,一起喊过的口号,想起那座大熔炉,把一群少年,熔成了能扛事的男人。
“一人参军,全家光荣;一人参军,终身不悔”——这誓言,在每个日出日落里愈发清晰。我穿过军装,我骄傲!这骄傲,是集体赋予的荣光,是熔炉锻造的勋章,是无论走多远,都敢拍着胸脯说:我曾是这光荣集体里的一员,我曾为这片土地站过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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