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宏兰

　　多少年，习惯以大人的身份来面对世界。某一个日子，比如孩子们最喜欢的“六一”儿童节，看到满大街的孩子脚上的白球鞋，头发上的红色蝴蝶结和崭新的红领巾，我们也会想起自己也曾是孩子。

　　是时间改变了一切。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想说：“孩子，许多大人是向往你们的生活的。”

　　女儿幼时那不顾一切的“真”，实在令人动容。用小毛巾盖着布娃娃，大人一旦大声说话，她定要摇头摆手抗议，说惊醒了小娃娃睡觉；心爱的小猫生下来走路不稳，让人忍俊不禁，她哭着坚决阻止全家任何人的嘲笑；秋天，她喜欢收集红叶，但绝对不会从树上摘一片，她说：“叶子自己掉下来才不会疼。”

　　几层预制板摞起来的高台，他们一群孩子可以跳上蹦下玩儿好几个小时；从垃圾堆捡来刚出生的小狗，用衣服裹着抱回家，拿小勺舀奶喂大；搬砖支起一个简易炉灶，放一块瓷砖，在下面点火烤着玉米、土豆吃……

　　这些种种，孩子们拼尽全力保护着和爱着的东西，它们本身也至真至纯。不加修饰的世界和未经雕琢的孩童天性，的确离开我们很长时间了。

　　只有女儿每次的伤心哭泣，才会拨动我们大人的心弦。

　　很庆幸，我们尽量完整努力地回答了她提出的问题，不嘲笑她小脑袋瓜里奇怪的想法：“摘”下月亮来，放到画纸上；祈祷明天下雪，不要下雨，让死了的小狗“多多”活过来……这些也是我们在努力保护她的“真”。

　　这么多富有创造性的想法，她是每天甚至每时每刻都会产生，她是多么无助，总觉得强大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帮她实现。所以她总是撒娇、哭泣，其实她不明白，即使是孩子的“小事”，也有让大人无能为力的时候。

　　还有些事，大人的做法也会令孩子不理解。

　　她用毛巾叠了简单的“公主”娃娃，为了用那个毛巾，妈妈两下就扯开拿走了；她用手拿起地上的蚯蚓放到土地里，我们嫌弃地使劲用纸巾擦着她的小手；她用几个小板凳连起来当火车，卖“票”去北京，我们拿到一张撕得乱七八糟的纸做的“火车票”，当时的表情多么虚假。

　　大人所有的实用、含蓄、讲究相比孩子的纯真、自然、丰富多么不值一提。她当时一定很讨厌轻易毁坏她美好世界的大人吧！

　　孩子，我们做了太久的大人。就像《小王子》中说：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人记得。

　　所以，我们忘记了布娃娃、小狗、树叶也有它们的世界，我们不屑的样子多么无知。幸而，有孩子们的大哭提醒了大人，我们儿时也曾十二分小心地捏起不起眼的落叶，郑重地夹到一本作文书里；我们也因为“六一”拿不到奖状，偷偷躲在房间里伤心……

　　许多优秀的大人郁郁寡欢，那是他们忘记开心了就笑，就像伤害从未来过；伤心了就痛快地哭一场，像孩子们失去一截大人随手扔掉的树枝一样，放声哭个酣畅淋漓，哭完也许就会放下，继续坚强。

　　我决定，接受不了一些事情时，就像孩子一样生活。

　　春天来了，杏花开得一树灿烂，没过多久，一场春雪压弯了杏树枝头。我决定不再为杏儿可能会涨价而叹息，我要走到雪地里堆一个春天的雪人。

　　暴雨把一座城市变成“水族箱”，我小心地在水中慢慢前行，不再只怨天尤人；顺手捞起落水的小狗，抱回家，当它湿湿的毛发再度蓬松得像狮子时，我就会忘记自己滴水的裤角。

　　秋天，树梢的最后一片黄叶，颤颤巍巍地努力撑住自己时，我不再漠然，我要同黄叶一起伤感四季的流转。世界上的人和树叶难道真的要回归大地？这残酷的事实我不愿多想，我决定只欣赏那片黄叶飘飘摇摇落地的优美身姿。

　　看到一个坐轮椅的孩子，我不再盯着他的腿或脚抱以同情的目光，我决定赞美他头上那顶很酷的棒球帽，祝福他拥有精彩的人生。

　　有一天，如果你看到一个大人笑得或者哭得像孩子，请不要嘲笑他，因为那也可以是他的生活，像孩子一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