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俊武
在老顶山上的农家乐吃过午饭后,我和老伴沐浴着微微秋雨,沿着山路缓缓下山。我们特意弃车步行,全因我偏爱这秋雨,尤爱漫步雨中时,那份沁人心脾的浪漫。
秋雨总是带着几分不疾不徐的性子,从容而来。它不像夏雨那般凌厉多变,也没有春雨那样漫无边际。它从灰蒙蒙的天际细密飘落,无声无息,不必刻意撑伞,任由雨丝轻拂发梢、肩头与脸颊,浑身都浸着一股悠然。恍惚间,竟与王维“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意境撞个满怀。天地间的喧嚣似被滤尽,只剩山峦空蒙、天地宁静,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草木与泥土的淡香。
此时的树叶是最为敏感的。连续数日的秋雨早已把叶子浸湿,偶尔有几片叶子经不住微风的吹动,湿漉漉地从枝头飘落,贴在地面上,真是应了那句“榈庭多落叶,慨然知已秋”的境况,看着地上泛着潮气的枯叶,心中不免有了几分感慨。
秋雨是思乡的引子、生活的牵挂,它流淌着岁月的痕迹,带给诗人更多的情愁别绪。在古代文人的意象中,秋雨落叶是“听雨寒更彻,开门落叶深”的慨叹;是“晚窗又听萧萧雨,一点昏灯相对愁”的惆怅;更是“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的思念,诗里满是乡愁和挂念之情。
我和老伴静立在这山林之间、秋雨之中,雨丝像扯不断的银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大网,将远山、近树都笼罩在里面,山脚下滴谷寺村的农宿上,水珠顺着屋檐“滴答滴答”地落在窗台上、台阶下,显得那么静谧安详。
顺着木栈道箭头指引向西南拾级而上,隐约看到耸立在山林之巅的炎帝铜像。只见炎帝肩披长发、手捧谷穗,凝望前方,挺拔的身姿在雨幕中静立,像是大山的守护者,默默地注视着子孙后辈。此刻,山间云雾缭绕,铜像时而被飘动的雾气遮挡,时而若隐若现露出几分轮廓,仿佛随时随地都会融化在这朦胧雾气中。
在我眼里,整个世界好像都浸润在水汽里,秋雨缠绵、雾气悠悠,我的心也随着雨丝飘荡。忽然想起小时候读过北宋时期苏轼写的“山色空蒙雨亦奇”诗句,那时只会背诵,不懂“空蒙”“亦奇”的深意。直到此刻,望着眼前的雨、雾、檐、铜像,才恍然大悟,原来诗里的意境,早已藏在这秋山雨景的每一处细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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