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蟒
中南海叫海不是海,于是乎,“沿河村”里也没有村——乃余挚友启然君书房一雅号也。中国目下,文艺圈中以“村”字作人名斋名者不为鲜事,山西散文作家杨栋兄,几经折腾想有几间藏书楼,门额上就悬挂了他的偶像、“荷花淀”文学流派的开山鼻祖孙犁老人的手迹“梨花村”。柳青写完《创业史》,旱烟袋一敲,一锅烟灰磕在陕西皇甫村。到了长安城里,那个锦心绣手,被人称作怪才、奇才、鬼才的贾平凹的书房,更是叫了“静虚村”。这个斋名的主旨,不在其“村”而在“静虚”,启迪作家久来形成的一种文学创作构思习惯,营造一种进入创作状态的空间环境氛围。“静”是力戒浮躁的创作心态“虚”是高瞻远瞩的创作心境。
而“沿河村”作为书房题名,除上述应有意蕴,更有寻根问祖、逆流探源、返璞归真、求索自己诗与远方之禅意;亦兼自警,不敢忘本,低调做人高调行事,各美其美,美美与共,和谐的处世心态之寓意。
于是,我读“沿河村”,其要不在“沿河”而贵在一“村”字焉。正像史先清先生所说,中国传统文人的审美架构,无不建立在“正大中和”的审美理想及其背后纯正的儒家文化底色之上。“正大”谓之内涵和气象,关乎内在学养,个人修为的精神品格;“中和”即指“中庸之道”,乃是儒家美学的最高境界。从政治秩序到情感外化,再到审美方法论,无不体现出“对立统一”的辩证思想,最终归于“万物一统归乾元”的宇宙之理、生命之恒上来。在当今“士”风不古的人格语境中,修炼到耳顺之年的“沿河村主”,显然不是一个大多数的存在。
“沿河村主”者,李氏书斌也,字启然,生于漳河之畔县志未名之杨暴村农舍土屋,少做学生娃,壮为教书匠,再由煤企文员转为私企苦卒,素慕五柳先生之悠然,独钟“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之意境。每每担心着那个村子哪一天会将他抛弃,老想着时刻都能融入这小村落,在这弹丸之地,感受人情冷暖,体会世态炎凉。他把一个“村”字读得了然于心,每每思绪多多,遐想连连,五味杂陈,闲来徜徉,亲近于院中村边,常感念“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的千般可爱、万般美好。而在“三餐烟火暖,四季光阴转”的世俗中,启然君不计人生得失,唯惜粗茶淡饭之清欢,常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为范,不择贫富但重人缘,街坊邻里,若遇婚丧嫁娶、小儿满月、老者祝寿、新房竣工等,定当早早奔去,厚礼之外全程帮办。曾几何时,每至伏暑盛夏,宁可自烦于闹市炎热嚣燥之中,也必邀病体缠身之家兄归来,静息将养于小院之中,树荫下石桌上苦茶相伴,促膝长谈,不为身后口碑,独崇美德传承,以期告慰泉下双亲,亦昭示长江后浪,毋忘乡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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