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安廷

　　近一段时间回老家，母亲时不时会对我提到卖煤的事：经常在村里打问，总不见个来收煤的。我跟母亲开玩笑说：“这要搁以前，你舍得卖了？”母亲说：“那倒真是，你们辛辛苦苦把煤拉回来，都是省着烧呢。现在家里存的煤的确没啥用了，已经放了好几年了，还占地方呢！”

　　母亲口中要卖的煤是指储存在老家院子里西南角储煤棚里的煤。以前，每年夏天，父亲总要早早买下一车煤存放在储煤棚里，为解决平日里烧火做饭和冬天取暖的问题。后来父亲年纪大了，买煤的事就落在了我的头上，因此夏天买煤就成了我心里很重要的一件事。当我把煤拉回去卸在大门口后，全家人要忙活一阵子，用小平车把煤一车一车地拉进院子的储煤棚里。最后父亲还要用扫帚把残留在地面的煤屑连同灰土扫在一起，用铁锹铲进储煤棚里，均匀地撒在煤堆上。

　　那时我们家的灶台有两个，一个在厨房，一个在正房。夏天的时候，用正房旁边单独的厨房生火做饭。冬天时，就会把正房里的灶台用起来，这样可以做饭和取暖两者兼顾。为了节省煤，父亲还要在村外野地里，取一种红土和煤一块儿烧，村上的人把这种红土叫烧土。拉回家的烧土需要和煤再加水调和在一块儿，叫调煤，一如做饭时和面一样，也是一种重要的家务活。只不过和面是女人厨房里的活儿，而调煤则是需要男人出力气的重活。调煤是有技巧的，需要掌握好煤和红土的比例，煤多了被称为发青，还浪费煤；煤少了被称为发红，燃烧效果不好。调好的煤存放在厨房专门的“储煤圪洞”里，被用于每天饭后和晚上封火用。

　　再后来，我们家在冬天用上了土锅炉。土锅炉取暖的效果明显好于生煤火，并且土锅炉上面的火口可以同时做饭，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调煤了。但土锅炉比烧火废煤，烧锅炉的任务也不轻，整个冬天父亲的精力几乎全花在这里。什么时候添煤，什么时候除灰，什么时候换水，都得处理好，整整忙活一冬天。

　　记得大概是六年前，我买了新车开车回老家，对父亲说：“今天来主要是想让你坐一坐新车，你说去哪里吧。”父亲很高兴：“那就去村北门外的工地上看看吧。”原来在国家加大环保工作力度的大政策下，地方政府正在推行农村集中供暖，村北门外的工地就是县里集中供暖工程现场。到了地方，父亲围着工地转了一圈，对工地进度很满意，他说：“这个工程是实实在在的。”果然这年冬天，村里家家户户都用上了暖气。父亲见了我，就摸着屋里的暖气片说：“这下好了，又暖和，又不用烧锅炉。”也正是这年冬天，夏天买下放在储煤棚里的煤没有派上用场，一下子失去往年的重要地位。存了好几年的煤用不上，母亲就惦记着要把它卖掉，还准备把储煤棚简单改造一下作为它用。

　　从生火取暖，到烧土锅炉，再到集中供暖，也就是这十多年间发生的变化。其实，不仅仅是取暖这件事，如果回忆一下，老家这几年不知不觉中一直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自从老家用上集中供暖后，屋子里确实干净了。母亲也彻底转变了观念，放弃了用煤火做饭，开始用上了电磁炉，烧开水也用上了电热水器。

　　集中供暖改造成功后，村里又通上了自来水。父亲就请人在厨房一角修建了一个卫生间，安装上了太阳能，一年四季都能用上热水。原来祖祖辈辈从井里打水的生活方式彻底改变了，老院西边的水井成了一个摆设，不过也不是彻底没用了，只有在夏天院子里种的黄瓜、西红柿等需要浇水时才会被想起。

　　通了自来水后，县里统一对村里所有家户的厕所由原来传统的露天蹲便式改造为瓷器坐便式，还安装有通风设施。这种坐便式厕所虽然和城市住宅楼里的冲水式不同，但用起来既方便又安全，尤其是受老年人欢迎。

　　最近回老家时，发现村南又有工程开工了。一打问，原来是市里的一条南北大道的延伸工程。这条路修通后，乡亲们在家门口就能坐上公交车进城了。到那时候，我也可以坐着公交车回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