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岩君
母亲久居北京,时常念叨的却是长治老家的李家大院。
母亲的娘家李家曾经是长治地区的大户。明朝时祖上经商发了家,从山东省迁到了长治市,并在如今的潞州区中营街西路口长治宾馆北(华诺百货处)建起了李家大院。据母亲讲,整个院落为三进院,样式被称为“凤凰单展翅”。母亲从小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精美的砖雕、雄奇的斗拱、斑斓的彩绘、木刻的对联等给她留下了丰富的童年记忆,其中,印象最深的是大门上写着“岁进士”三个大字的匾额,可惜落款只记得“乾隆十六年”几个小字。
随着时代变迁,门匾没了,老房子也没了。这块匾上的“岁进士”是谁?母亲一直想弄明白。
母亲说,李家原来是有家谱的,蓝色线装本,一摞一摞存放在家中南房的二楼。这里是家族祭祀的地方,只有男性长辈才能上去。母亲曾经隔着窗格看过,屋子里有祭祖祭神的大桌子,桌上供着“关公老爷”。周边满墙壁画,一张巨大的祖宗挂谱上写满了名字,估计这位“岁进士”也在上面。可惜,挂谱和家谱毁于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父亲在世时,曾根据姥爷的口述,整理出了李家五代家谱,也就是近100年来的历史,再往前则没有记录了。
乾隆十六年(1751年),距今可有270多年了!这位“岁进士”是谁?去哪里查找呢?
“岁进士”其实并不是通过科举殿试考中的进士。“岁进士”是对“岁贡生”的一种雅称。明清时期,各府、州、县学每年或每两三年会从本地学校中选送廪生中成绩或资格优异者升入国子监读书,这便是“岁贡生”。他们通过在国子监进一步学习,有机会参加科举考试进入仕途。国子监是国家最高学府,在教育资源有限的时代,能去这里读书的人屈指可数,一般都会载入史册。
乾隆三十五年编撰的《潞安府志》记载着长治地区每一位贡生的姓名,但在乾隆年间长治县籍贡生名单中却没有一个姓李的。难道李家这个“岁进士”是徒有虚名,根本没有这个人?明清时期,县里的儒学与府里的儒学都有机会向国子监推荐学生。仔细查找,发现乾隆时期潞安府儒学推荐到国子监的学生中有这样一条记载“李廷标,长治人,河曲训导”,会不会他就是李家的“岁进士”呢?
根据《潞安府志》记载,李廷标曾任河曲县儒学训导。在明清时期,县里儒学的管理者称为教谕,相当于现在的教育局长,训导则是教谕的副职,相当于副局长。也就是说,李廷标在国子监毕业后,到河曲县担任了教育局副局长。虽然这个职位级别不高,但终究是走上了仕途。
循着这条线索,在《河曲县志》职官中找到了更详细的记载“李廷标,长治县岁贡,乾隆十八年任训导”。再加上老李家门匾上“乾隆十六年”的字样,以及母亲说小时候曾见过家中有清朝留下来的官帽和帽架,自己爷爷说过祖上是有功名的,房屋垂脊与普通人家也不同等散碎信息,这个“岁进士”很可能就是乾隆年间的李廷标。李廷标成为岁贡生后,李家为了光宗耀祖,在大门挂上了“岁进士”的门匾。之后,李家的读书人好像没再超越先人,倒是经商传统依旧。新中国成立前,长治城内外有很多商铺都是李家的,“三义成商号”就是其中之一。到1990年,李家大院已经变成了一所大杂院,但基本格局没变。破损的砖雕照壁,木雕雀替透出的精致,似乎还能显示出李家往日的辉煌。随着城市的发展,李家大院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我曾经陪母亲去过那片空地,她左顾右盼,不停地给我比划,这里是她从小睡觉的土炕,那里是她踢毽子的地方,后院的井里被人捞起来过金元宝……而我看过去,就是一片空地。
在《潞安府志》中,乾隆时期的“岁贡生”还有一位叫李廷枢,雍正时期的“岁贡生”有一位叫李廷桂。仔细琢磨:这三李都被标注为长治人,姓名中第二个字都是“廷”,第三个字偏旁都是“木”。难道这是兄弟三人吗?目前没有更多证据,只能想象一下。李家商业起家后,开始注重子孙教育。雍正乾隆时期一下子出了三位岁贡生,也就是三位“岁进士”。或许这样的门匾有三块,这样规模的房子有三处。其他两位“岁进士”与他们的院子会在哪里呢?恐怕是历史之谜了。
由于资料匮乏,这个考证结论并不严谨。母亲祖上的“岁进士”可能是李廷标,也可能是李廷枢,还可能另有他人。不论如何,也算能给母亲解疑释惑了,也给老李家的过去提供了更多想象空间。
如今,李家大院已不复存在,困扰笔者母亲的疑惑始终不能解开。小编诚邀了解这段历史的读者向本报投稿,共同解开这个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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