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瑶
街头巷尾偶尔飘来的烤红薯香,总像一把钥匙,轻易就能打开我记忆的闸门。那裹着焦黑外皮、掰开后满是金黄果肉的红薯,是我童年最温暖的味觉印记,也是藏在岁月里挥之不去的甜。
小时候住在乡下,每到深秋,爷爷就会把地里挖回来的红薯,堆在老屋的墙角。那些红薯个头不大,表皮带着泥土的褐色,有的还沾着新鲜的根须,模样算不上精致,却透着一股朴实的烟火气。爷爷总说:“这红薯啊,耐存,还顶饿,冬天有它,就不愁没热乎吃食。”
最盼着的就是周末的午后,爷爷会在院子里支起一个土灶,捡来干枯的树枝当柴火,再从红薯堆里挑几个圆滚滚的,埋进灶膛的炭火里。我就蹲在旁边,眼睛盯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鼻尖萦绕着逐渐浓郁的甜香,时不时问一句:“爷爷,红薯熟了吗?”爷爷总是笑着拍拍我的头:“别急,好东西得等,烤透了才甜。”
大概半个钟头过去,爷爷用铁钳小心翼翼地把红薯从炭火里夹出来。刚出炉的红薯烫得没法用手直接拿,爷爷就用草绳绕几圈,递到我手里。我捧着热乎乎的红薯,先剥开一点焦脆的外皮,金黄的果肉冒着热气,甜香瞬间涌进鼻腔、漫进嘴里。
咬上一口,软糯香甜,带着炭火的焦香,烫得直吐舌头,却舍不得停下。爷爷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模样,自己也拿起一个,慢慢剥着,嘴角满是笑意。
后来上学离开乡下,红薯渐渐成了餐桌上偶尔出现的食材,却依旧带着熟悉的温暖。妈妈知道我爱吃红薯,总会变着法子做。冬天的早晨,她会把红薯切成块,和小米一起熬成粥,红薯在粥里煮得软烂,咬一口,甜丝丝的滋味融进粥里,喝上一碗,浑身都暖和。
周末的时候,妈妈还会做红薯饼:把蒸熟的红薯压成泥,和上面粉,揉成小面团,擀成饼,放进锅里煎至两面金黄。刚出锅的红薯饼外酥里嫩,咬下去满是红薯的香甜,我一次吃好几个,都不满足。
再后来,我也学着自己打理生活,偶尔会在菜市场买些红薯。看着摊位上堆得像小山似的红薯,想起爷爷说过的红薯生长的模样:春天把红薯切成块,埋进土里,没过多久就会长出嫩绿的芽;夏天,红薯藤爬满地面,开出淡紫色的小花,不惹眼,却透着生机;到了秋天,挖开泥土,一串串饱满的红薯就藏在底下,带着大地的馈赠。原来这平凡的红薯,也像极了生活里那些默默努力的人,在无人关注的角落,悄悄积蓄力量,最终交出甜美的成果。
查资料时才知道,红薯的好处远不止好吃。它富含膳食纤维,能促进消化;糖分不高,却能提供充足的能量,是很多人健康饮食的选择。而且红薯的做法多样,除了烤、煮、煎,还能做成红薯干、红薯粉,甚至可以用来酿酒。它不像水果那样娇嫩,也不像蔬菜那样需要精心照料,却能在不同的季节里,以不同的姿态滋养着人们的生活。
前几日降温,我在阳台用小烤炉烤了几个红薯。外皮渐渐焦黑时,熟悉的甜香弥漫了屋子,恍惚间竟像回到了爷爷的院子——那时的阳光也是这样暖,灶膛的火苗也是这样跳,爷爷的笑声还在耳边。我剥开一个红薯,热气氤氲中,咬下一口软糯的果肉,甜味在舌尖散开,也把岁月里的温暖,轻轻裹进了这一口寻常的香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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