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玮玮
“时间过得真快”是我们在生活中经常会听到的一句感慨,看见别人家的孩子忽然窜高的个子,我们会不由自主地说,时间过得真快,都长这么高了;和久未谋面的朋友不期而遇,我们会欣喜若狂地说,时间过得真快,距离上次见面已经好几年了;看见以前一直被自己当作小孩子看待的邻家小兄弟也已结婚生子,我们会怅然若失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当年的小孩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春天开过的花在阳光雨露的沁润下变成了枝头丰硕清甜的果实,点点嫩芽在日渐舒展中又终将飘落成脚下的沙沙声,难免还是会感慨一句,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个春去秋来。
谁也说不清时间到底长什么样,但在很多事物的发展变化中我们又都清楚地看到了它掠过的影子。
眼前才发生的事一眨眼就变得恍如隔世,模模糊糊、真真假假的让我们一度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发生过,如果发生过,留存在记忆里的印象为何如此稀薄,如果没有发生,为何又总能在恍惚中感触到自己沉浸其中时的畅快和痛彻。
有好几次从睡梦中醒来,在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之前,我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要确定一下此刻自己究竟身处何方,家还是老家?婆家还是娘家?或是在沿途的奔波中又把昨夜的梦落在了路边的哪处酒家。好在,这些事情并不难,稍加思索便会弄清楚搞明白。在时光的冲刷下,反倒是很久以前就已停留在记忆里的那些事情,本该模糊的样子任凭什么时候想起都像是昨天才发生过似的,生动真切,清晰明了,像泛黄的照片,在淡淡的黄晕里藏着总也抹不去的痕迹,什么时候翻开都能带给内心一片安宁与温热。
从漳河岸到汾河畔,从太行山到太岳山,从劳模故里到晋商文化的发源地,恰是我在这一段时光里从春到秋留下的足迹。虽然耳畔还时常回响着大家的那句“常回来看看”,但我总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又会回去。我一次次穿梭在单位、家和孩子上学的路上,周围的环境渐渐熟悉,但这种熟悉谈不上适应与不适应,习惯与不习惯,只是偶尔驻足街头,我会不经意间把目光放长放远,我不知道自己在找寻什么,所有的一切与我而言都难以辨别清楚,即使把眼睛望穿,这里也没有几张我熟悉的脸庞和几个能给予慰藉解惑的答案,我想这可能也是一种怀念吧。在车水马龙中、在灯火闪耀时、在烟火氤氲处静静地听听内心的独白。更多时候,我除了脚下的路干脆什么也不看,任车辆穿梭、任行人寒暄、任沿途喧哗。慢热兼被动的性格使然,患得患失间,我用微笑面对着微笑、用微笑面对着方言、用微笑面对着听不懂的故事和不曾参与的过往,是礼貌也是距离。真正融入和渗透并非朝夕之事,但真正的归宿感和时间的长短又有多少关联?归宿感是与生俱来的,它是从自己心灵深处慢慢生长出来的一种踏实和心安。
无论走到哪里,一经稳定,生活就会回归到一成不变的样子,柴米油盐像一张网,会在规律和随性的穿插中把漫流洪荒般的时间填满,像一本流水账,无所谓珍贵与否,但却是构建生活的全部,即使时光匆匆,这份本真都将被封存成册。
前段时间一个要好的朋友想去看一场演唱会,问我意下如何,我当时笑着说自己不喜欢追星,再说也早已过了追星的年纪,结果她一句话就把我给触动了,她说她这次真的不是追星,而是在开启一场怀念,怀念我们的过去,怀念我们曾走过的青春岁月。电话里,她的语速平缓而低沉,但我依然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波澜。歌曲的旋律像开在心底的花蕾,随着花瓣的舒展,我的心不由得一阵痉挛,太多的怀念都是不可逆的,太多的美好都是回不去的,我们怀念的何止是几首歌曲,更多割舍不下的应该是那时永远留在歌曲里的倔强和遗憾,那份青涩和酸楚,是我们稍纵即逝的青春,还没来得及挥霍,就已来到了怀念的边缘……
都说秋天是一个适合怀念的季节,天蓝、风轻、云淡,只是连日的浓云密雨给这个秋天蒙上了一层阴冷潮湿,抬头仰望间,视野里少了几分秋日的明净和朗然。野菊怒放的无所畏惧,肆意在迷蒙的山野间散发着它生命的张力,青翠树叶仿佛一夜之间就被晕染上了深浅不一、浓淡有别的鲜红和暖黄,它们在秋风中徘徊低语,在秋雨中摇曳缠绵,一切都那么轻、那么静。然而一个旋转、几个翻飞,在飘离枝头的瞬间,却让人感受到了一种沉得载不动的眷恋,短短数月便是一生,那清晰的叶脉里定然写有我们读不懂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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