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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文苑
夏日之夜 有如苦竹

□  赵彦红

  夏天不是个浪漫的季节。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过了四月,连远离闹市,山高偏凉的寺院古刹也桃花落尽,杏花消匿了,取而代之的是新抽出的一树树碧绿的叶子,满山遍野一望无际的绿色,甚至没有秋天层林尽染橙红橘绿的层次感,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单调的绿色了。

  村庄里,城市里也是满眼的绿色。彼时天气已热,大街小巷的树木草丛已脱略春日的嫩绿鹅黄、娇俏鲜亮,一色儿地幻化成沉郁苍翠的深绿,像幽深碧蓝的一汪湖水,看久了会让人视觉疲劳的。若不是街头来去的女子身着五颜六色的衣裙,为这热气蒸煮的时节点缀几许绚丽缤纷,不知这生活要多么单调枯燥呢!

  转眼已是盛夏。日头热辣辣明晃晃地粘在天空,无孔不入地把阳光遍洒每个角落,平日里坚硬如铁的柏油马路也没了骨气,软化得如黏稠的铁青色膏药,踩上去能留下脚印。窗外绿树浓荫,蝉声聒噪,令不胜夏日热情的人徒增烦躁。正午小憩片刻,不久即汗津津如躺在水里了。杨万里有首《闲居初夏午睡起·其一》写道:“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夏天白昼太长,午睡起来又不能出去,天气热得做什么都没有兴致,于是干脆闲坐着看孩子们追逐柳絮玩儿。小孩子心思单纯,只要有好玩之物,注意力全在游戏上,冬不知寒,夏不觉热,季节与他们无关,岁月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意义。

  久居太行山上,寒来暑往,夏日炎炎,仿佛全世界皆如此。等走出山外,天南海北,大城小市,有了比较,才突然发现长治的好。不管是北边的京城,还是南边的沪广,或西边的西安,夏日挣扎在四十度的高温中,皆是日常。离开装着空调的家,一旦置身户外便仿佛被扔进热气腾腾的蒸笼里,瞬间就会融化成一摊液体。前年盛夏去绍兴,中午在仓桥直街一家小店汗流浃背地用过餐,实在没勇气出门冲进滚滚热浪中,就着一碟硬邦邦的茴香豆,和老板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半下午才硬着头皮出去。

  叶倾城在散文《上错竹床睡错郎》里讲二三十年前的武汉,夏天热得简直是噩梦,夜晚为纳凉,家家户户把竹床搬在室外,当街睡觉。于是有坊间笑话:“后街小巷暑难当,有女开门卧竹床,上错竹床睡错郎……”半夜迷迷糊糊如厕,昏沉夜色里穿过挨挨挤挤的竹床,睡意朦胧上错床也许是有的。但叶倾城说,大四十度的天,热得要命,能干吗呀!现下空调普及,所谓上错床也只是个久远又俗世的笑话了。

  南方的夏夜,燠热却又短暂。张爱玲的一篇《诗与胡说》,里面引用周作人翻译的一首著名的日本诗:“夏日之夜,有如苦竹,竹细节密,顷刻之间,随即天明。”胡兰成大约也十分喜欢这首诗,曾办了一份杂志叫《苦竹》,炎樱设计的杂志封面,上面就印着这首诗。

  酷热的夏夜,苦涩怅惘,然而很短,转眼天就亮了。这样的低回不已,像诗,也像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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